伤心的马鹿

（俄罗斯）

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从绿草如茵的丘岗上来到黑黢黢的森林，还来不及为自己挖好洞，森林里的事对他来说就已经不再稀奇：熊已经老了，不中用了。

他于是满森林里去哭诉道：

“唉——呀——呀，真是倒大霉啊！我们的头领棕熊没几天活头了。他的金黄色大衣已经褪色，尖牙利齿已经变钝，爪子也不像原先那么有力。快呀，咱们快来集合，大家来议一议，看森林里谁最聪明，谁最漂亮，咱们就给他唱赞歌，推举他登上王位。”

在九座大山的山脚下，有九条江河在这里交汇，一道湍急的山泉上方耸立着一棵枝叶繁茂的雪松。这座黑黢黢森林里的兽类就会聚在这棵雪松树下。他们互相显摆自己的大衣，夸耀自己如何聪明，如何有力气和漂亮。

熊老头也来了，说：

“你们在吵什么？都在争论些什么呢？”

众野兽立刻安静下来。只有狐狸扬起尖尖的嘴，尖声尖气地叫道：

“啊，尊敬的熊，祝您万寿无疆，永远健康！我们在这里争论得不可开交，不过谁是谁非还得您说了算：我们当中到底谁最值得尊敬，谁最漂亮？”

“每人都有自己的长处。”老头子嘟囔道。

“是呀，英明的熊，不过我们还是想听到您的意见。您只要指出来，我们就给他唱赞歌，拥戴他登上王位。”

说着，狐狸抖开自己火红色的尾巴，用舌头去修饰金黄色的毛，抚平白花花的胸部。

可就在这个时候，众野兽突然看见从远方跑来的马鹿。只见他那四只强劲有力的细腿从山巅上飞跃而过，多叉的犄角在天穹上留下一道划痕。

狐狸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，马鹿已经来到跟前。

马鹿虽说跑得很快，但又平又光滑的毛并未出汗，细长的肋骨依然如初，鼓鼓的血管里流的是温热的血，心脏的跳动还是那么平稳，一双大眼睛平和而安详。他用粉红色的舌头舔舔褐色的嘴唇，露出雪白的牙齿展颜一笑。

老熊慢腾腾地站起身，打了一个喷嚏，将爪子伸给马鹿，说：

“他才是最漂亮的哩!”

狐狸妒火中烧，咬了自己的尾巴一口。

“气度高贵的马鹿，您过得还好吗？”他问，“您那四只修长的腿看来很累了吧？宽大的胸膛也憋得挺难受的吧？小个子的松鼠赶在您前边了，罗圈腿的狼獾早已来到这里，就连走路慢条斯理的狗獾也比您早到了。”

马鹿低下头颅，毛茸茸的胸膛微微颤动，慢条斯理地说：

“尊敬的狐狸！松鼠住在这棵雪松上，狼獾就在邻近的一棵树上睡觉，狗獾的家就在这座小丘下面，而我是翻过了九座山岭，趟过了九条河流……”

马鹿抬起头，只见他的耳朵像绚丽的花瓣，长着薄薄一层绒毛的犄角像灌满五月蜜般晶莹剔透。

“你在唠叨些什么呀，狐狸？”熊颇不高兴，“莫非是你自己想当头领？”

他把狐狸扔得远远的，看了马鹿一眼，说：

“气质高贵的马鹿，请您坐王座吧。”

可狐狸又跑了过来：

“哈——哈——哈！居然想推选棕色的马鹿当森林之王，要给他唱赞歌哩。哈——哈——哈！他现在倒是还看得过去，可到冬天你们再看看他吧：头上的犄角不见了，脖子细长，身上的毛一绺一绺的，走路弓着身子，风一吹就东倒西歪。”

马鹿无言以对。他看了众兽一眼，他们也悄然无语。

就连老熊也想不起来一到春天马鹿又会长出新的犄角，每年他的角上都会长出一个新的叉角，就这样，年复一年地分叉越来越多，所以马鹿是越上年纪越显得精神。

马鹿伤心极了，眼眶里流出灼热的泪水，以至把脸颊烧得露出白骨，连骨头也被烧弯了。

所以，现在马鹿的眼睛下方都有两个深窝。不过，这样一来，他们反倒显得更加英俊。不仅野兽，就连人都说他们长得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