潜鸟的故事

（俄罗斯）

据老人说，从前没有陆地，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住在一块特大的冰上，这块冰在大海里漂来漂去，谁也说不出它将漂向何方。大家都在无忧无虑地打发日子，又是唱又是跳，什么也不想知道，也不爱往坏处想。但是冰块一天天在融化、破碎，最后到了鸟兽们要被海水吞没的一天。

这时，年纪最大又最精明的熊爷爷，把冰块上的所有居民召集在一起，对他们说：

“咱们到底还是要淹死了。”

“是要淹死了，”众鸟兽表示同意，“冰块已经很小了。”

“也许还能对付过去吧？”鹿兄弟说，“因为到现在咱们也还是好好的嘛。来，咱们最好还是尽情地跳舞吧！”

“跳够了！”熊爷爷说，“咱们得想一个求生的办法。”

“是得想个办法！”全体飞禽与走兽一致赞成。

“但想个什么办法呢？”熊爷爷用爪子托住腮帮子问。

小鼠彼斯特鲁什卡爬上浮冰，尖声尖气地说：

“要是冰块上没有大家伙，我们这些小个头完全可以无忧无虑地再待上好些日子!”

“你快说该采取些什么措施吧!”熊爷爷说，“我听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。”

“我是说，要是你们这些大家伙能离开，那我们这些小个头还可以无忧无虑地待上好长时间。”

“那我们这些大家伙该上哪儿去？”熊爷爷感到莫名其妙。

“自己看着办吧，”小鼠一声尖叫，“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
熊爷爷气坏了，据说差点儿没哭出来。

“好吧，我可以淹死，”他说，“要是这样能救大伙儿的话。”

“不！”北极狐兄弟叫起来，因为他非常喜欢熊爷爷。“今天熊爷爷淹死，明天就该轮到你这个傻老鼠了！你们看，冰块在一天天变小，得想出一个可以救大家的办法才行！”

然而，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。

这时，熊爷爷又说：

“很可能海水下面有些硬的家伙。最好能下去把它取上来粘成不化的东西。”

“对，对！”飞禽与走兽们齐声喊，“只是咱们得给那‘不化的东西’想出个名字来。”

“是啊，没有名字不行，”精明的熊爷爷表示赞同，“咱们就叫它‘土’吧，怎么样？”

“对，对！”大家欣喜无比。他们还不知道把土取上来有多难。

“咱们怎么去取呢？”熊爷爷陷入沉思。

“我知道！”雪鹀飞上浮冰群，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。他摇摇尾巴，擦擦喙，等大伙儿安静下来。“得去求求太阳！请他把海水晒干，土就露出来了。”

“万岁!”飞禽与走兽齐声高喊，“对极了！”

“太阳暖洋洋的！”雪鹀尖声尖气地吱吱叫着，“我非常喜欢太阳！”

“我也喜欢，我也喜欢！”众鸟兽齐声高喊，“我们都喜欢太阳！”

于是，他们去求太阳。

太阳听完鸟兽们的请求，驾着五彩金光，慢腾腾地向他们走来。

熊爷爷彬彬有礼地向他表示问候，说：

“太阳兄弟，请您救救我们吧。冰块已经很小了。您要是不太为难的话，请快去把海水晒干，好让我们得到土。”

“我很快就去把海水晒干，”太阳回答说，“只是我还得再靠近一些……”

可是，当他靠近以后，冰块融化得更快，使坐在边上无所事事瞎晃腿的狼大叔一下子掉进海水里，发出一阵嗥叫。据说，正是从那时起，狼便养成了习惯，一有情况就大声嗥叫。

“哎呀，您走吧，您快走，请您走开好了！”众鸟兽异口同声喊道，“您这是在害我们啊！”

“我马上走。”太阳满肚子委屈，“你们这些娇生惯养、又蠢又胆小的家伙！真是一点儿苦也吃不了！”

这时，狼大叔费了好大劲才爬上没有融化尽的冰块，全身一抖。

“啊呀，水实在是太冷了！”他全身不停地哆嗦。

“咱们现在该怎么办？”熊爷爷问。

“得——得去请——请风来！”狼大叔冷得直发抖，“叫他来把海水刮走，土就露出来了。风是不会把冰块吹得融化的。”

“对，对！”众鸟兽齐声说，他们去请风来帮忙。

“我去——去！”风喊道，“我去把海水赶跑！”

海上掀起了大浪，冰块发出噼噼啪啪的破裂声，海水一阵阵涌来。

“哎呀，您走吧，您快走，请您走开好了！”众鸟兽异口同声地喊道，“我们宁愿待在冰块上冻得浑身发抖，也总比淹死强！”

“你们反正也得淹死！”风说道，“因为你们一个个都是那么娇生惯养，又胆小又愚蠢。”

说完，他去驱赶乌云了。

“太阳和风都无能为力。”熊爷爷闷闷不乐。

“白请他们了！”狼大叔哭哭啼啼地直抱怨，“他们只是帮倒忙！这样一来，冰块更小了！”

这时，鸟兽们互相挤着待在已经变得很小的冰块上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“我就说过，”小鼠彼斯特鲁什卡吱吱叫道，“最好让所有大兽跟太阳和风一起滚蛋！”

“你要是再叫，”北极狐兄弟说，“小心我把你吃了！”

那个时候还没听说有谁吃谁的先例，谁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。

“啊呀呀，太糟糕了，太糟糕了，太糟糕了！”狼大叔大嗥起来。

“哭能有什么用？”熊爷爷说，“要是太阳和风都办不到，咱们就自己下去把土取上来好了。谁下水？谁勇敢？”

“哎哟哟！”狼大叔大声哭诉说，“我是很勇敢，不过我已经下水过了。”

“好吧，”熊爷爷说，“我下去。”

说完，他潜入海浪之中。

大半天都没见他出来。

一直跟随其左右的北极狐兄弟甚至哭了。

但这时海水沸腾起来，熊爷爷的脑袋露出水面上。

“没取到。”他又打喷嚏又吐唾沫，说，“很可能下面什么土也没有，看来咱们是白想出了这个名称。”

可怜的鸟兽们一个个流下了伤心的泪水。这是明摆着的事：谁又愿意去死呢！

“难道太阳和风都说对了？”熊爷爷咆哮起来，“咱们是太娇生惯养和贪生怕死了？”

“不，咱们并不娇生惯养，也不贪生怕死！”鸟兽群中不知是谁咯咯地叫了两声。

“那么你们谁是不怕死的硬汉？”熊爷爷问，“请站出来呀！”

“我！”一只小小的灰色潜鸟从那些大家伙身后探出头来。

“是你？”众鸟兽极为惊愕。这只小鸟居然如此厚颜无耻，引起一阵骚动，冰块都差点儿被弄翻了。

“你是不是想说，你比太阳还厉害？”雪鹀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。

“也许你比风还厉害？”狼大叔一声吼，也不知是因为冷，还是因为很气愤，只见他上牙直打下牙。据说，狼就是从那时候起落下了这个毛病，一遇事便上牙打下牙。

“也许你比我还厉害吧？”熊爷爷向来都是以沉着和通达著称，这次也憋不住吼了起来。

“你比老爷爷还厉害？”北极狐兄弟气不打一处来，“你呀，一只灰不溜丢的大傻鸟！他还比谁都厉害！你就待着吱吱地叫唤吧！汪——汪——汪！”说完，他还扽了扽潜鸟的小尾巴。

小小的灰色潜鸟走到冰块边上，一声不响地潜入海里。

大半天也没见他出来。

太阳躲了起来，风平息了。四周围显得相当平静，海浪也不再翻腾。

鸟兽们不时望望映着他们脸孔的海水，都不敢动一动，担心冰块翻了。

“怕是淹死了吧？”熊爷爷叹了口气。

“大概是水压太高把他挤死了。”狼大叔表示赞同。

“他虽说小，但很勇敢，”雪鹀吱吱叫，“我真不该这么气冲冲地朝他嚷！”

“是啊，我不该扽他尾巴，”北极狐兄弟叹了口气，“他要是没淹死，我以后再也不扽他的尾巴了。”

光滑如镜的海面上先是冒出几个水泡，然后是血。

“挤死了，”狼大叔叹了口气，“这真是太糟糕了！”

不过且慢。就在刚才冒出水泡的地方，突然露出了那只小小的灰色潜鸟，他在水面上漂来荡去，嘴里衔着一小块带草的土。血顺着他的脖子流淌。不过谁也没看出这一点。

“万岁！万岁！”众鸟兽齐声高呼，“有土！”

潜鸟把那块宝贵的土放在冰块上，说：

“不过这还很少，还得再潜入水去。”

说完，他又潜入水下，再次把土衔上来。所有的飞禽与走兽用他衔上来的土粘成一个大土块。这可是个艰苦的工程。你们要是不信，不妨去试试好了。

鸟兽们终于得救了。北极狐这时才发现潜鸟脖子上的血，那是由于潜水太深的缘故。他想用爪子擦去潜鸟脖子上的血，但无济于事，红印怎么也擦不掉。据老人们说，就是从这个时候起，人们开始把小小的灰色潜鸟叫作红嗉子潜鸟。而且他的所有子孙生下来脖子上就带着红印。这样一来，所有的飞禽与走兽，以及后来的人，听说这个故事以后，一致达成协议：任何时候都不许欺侮红嗉子潜鸟，所以直到今天，他也没有一个敌人。他可以任意飞，任意游，谁也不惊动他。

就从土块粘成的那天起，小鼠彼斯特鲁什卡的日子便不好过了。无论是狼和狐狸，还是白鼬，尤其是北极狐，大家都想把他逮到手。这还不算！就算是只吃地衣和草的鹿，只要碰上小鼠，也不会放过他。

熊爷爷从那时起一直住在冰天雪地里。他全身变得雪白，成了一头白熊。据说，他见了潜鸟也怪难为情的，因为他曾朝潜鸟吼过。因为不管怎么说，潜鸟到底是真正的英雄。他这个英雄比太阳、比风，甚至比熊爷爷都有能耐。

熊爷爷现在孤身一人住在浮冰群上，只有北极狐兄弟没忘了他。北极狐到处跟着他，捡他吃剩下的东西果腹，因为北极狐的饭量本来就不大嘛。